李相

一个小小的笑话

缘尽千年

茫茫雪原,几个猎户骑着骏马,搭弓引箭,追逐着一只毛色似雪的白狐。

  白狐很小,大概被追逐了很长时间,它四蹄发软:向前奔出一步,感觉就会晕倒。猎户们吆喝着,虽搭弓却不发箭,他们喜欢它那一身皮毛,他们要把那雪白的皮毛送给心爱的女人。渐渐,他们渐渐靠近白狐,靠近了就要撒网;白狐再也跑不动了,只觉眼前一黑,掉进了陷阱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白狐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被栓在一木屋旁的木桩上,不禁哀号。一个小男孩走近它,眼里尽是怜悯之 意,抚摸着白狐的头轻语:你的父母 呢?它们一定会着急的,爸爸今天中午要杀你啊!白狐眼泪涟涟。小男孩惊诧:咦?白狐哭了。他童心遂起,解开绳索,拍拍白狐,快逃走吧!白狐一跃而起,看看 小男孩,扭头奔去,瞬间隐没在树林深处。

  它脱身后,不知何处寻亲觅友,便四下游荡,但时刻不能忘记小童眼里的亲切爱意和放生之恩。一日,游至山神庙外, 听见山神和土地闲聊,言及某地妖 怪丛生,天地人三界混乱:某妖幻化成人,荼毒生灵。于是觉醒:我本狐,若修炼得道,幻化人形,侍奉那人左右,岂不是能偿还他救命恩情。于是,每日衔来山 果,兽肉供奉山神,如此一年有余,山神感动,指点其曰:傲来国附近有山普陀,那里住着一位法力无边,心地善良的神仙——观音菩萨,若能拜在她的门下,即能 成仙得道。白狐问明去处,三叩九拜后踏上前往普陀之路。

  其间,它躲过了穷凶恶极觑嘘自己皮毛的贪婪猎户,躲过了凶狠残暴垂涎自己身体的豺狼虎豹,终于在七七四十九天后登上普陀山。

  可是,普陀何其大也,又何处寻找观音菩萨?这日,白狐徘徊在普陀山腰,看见一个老妪在一株坚硬似铁的矮树旁浇 水,凑身上前,曲下两条前腿,发出 狐语:婆婆,请问何处能找到观音菩萨?老妪慈善,拍着狐脑,言语道:红尘滚滚,情缘孽债,若要偿还,须受千年孤独,千年等待,方可了却。若有诚意,便留下 替我照看这株铁树,此树开花之日,便是你得道之时。切记!说完,人影瞬间消失。 白狐灵性,便知遇见高人,就随地住下。每日到数百里之外的一个小湖,用嘴衔水浇灌铁树。不论狂风暴雨,烈日酷暑,虚心照料着这棵铁树,如此这般不知过去多 少年。

  某日,白狐又到湖边撷水,只见水面有一个妙龄少女——明眸皓齿,盈盈仙子般地凝望着自己。白狐甚惊,回顾四周,无人。难道?她芳心窃喜:终能幻成人形,喜极之下,雀跃欢呼,声音仍是狐语,才知善未正果。既是如此,却也欣慰。她找来荷叶,用之取水,甚是方便。

  过几日,那老妪至,授其人言及人事。老妪说道:你能孤独五百年,为我苦守着铁树,足可见你诚心可嘉。我便授你“无字天书”一卷,看你自行领悟;今教习你人语人事,人之七情六欲。待至铁树开花之日,我再来看你。

  从此,每日浇完铁树,就研习“天书”。所谓“天书”,实在是有“天眼”才能窥其奥秘,这白纸无字,我等愚昧之狐 怎能领会。想及此,她哀心大动, 悲痛不已,泪水似泉涌出,晶莹泪滴挥洒在天书上面,奇迹发生了,那张白纸上立现三字:掌中舞。一个绝色美人,舞姿奇美——纸上美人,竟能舞动,幻成舞影令 人眩晕。细看几月,可叹之处那美人竟是在一人的手掌里翩翩起舞。狐女聪慧,按图习舞,数日里,只觉身轻如燕,脚尖一踮,自能离地三尺,然后在树枝间,花草 上翩翩起舞。那刻,她感觉自己就象一只蝴蝶,在花丛里轻盈地飞舞。天书这页,已经练习地完美无缺,第二页仍是空白。她试着哭泣,泪撒之处却是空白依然,心 自黯然,知其另有奥妙,遂放置起来。

  她仍是小心翼翼地照料着铁树,铁树此刻,还是死灰般地沉寂,没有花开的迹象。她到湖里取水之际,看见一条蛟龙在 小湖里肆意折腾——水变得浑浊不 堪,各种小鱼被抛于岸边,岸边花草也是狼籍一片。这许多年来,她孤独寂寞,惟与花草为伴,湖水为友,这里生灵无一不放在她的心中。看见如此光景,不仅气愤 万千,以“蜻蜓点水”之式,旋舞于湖面,手持木棒,与蛟龙争锋相斗。她倚仗身段灵巧,左右腾挪,一直与蛟龙周旋了七天七夜,蛟龙才闭眼死去,而她也奄奄一 息了。躺在湖边,幻梦着千百年前那小童的回头一眸,便象服了灵丹妙药一样活将过来。她清洗着身上的血迹,那册天书从怀里落出,只见上面浸满鲜血,她翻开看 时,第二页有字迹出现,乃是“百花舞”。有一少女在书页里翩翩起舞:时而幻化成一朵冰清玉洁的莲花,时而幻化成一丛雍容华贵的牡丹,时而幻化成一片娇艳绝 美的玫瑰……原来,此舞可另跳舞者幻化成任何一种花的模样,她便据此习之。

  一日,晨起,看铁树,花尽自开来。她兴奋之极,喜而狂舞。那老妪出现了,对她说道:你来此已有千年,看铁树开 花,就知你心善意诚。你修炼千年, 孤独千年,等待千年,仅为他那无意的爱。人间情爱,皆瞬息矣,劝你好自为知,切不可沉溺其中。这“无字天书”没几人能懂,个人领悟不一,你虽具慧根,心地 却是善良,所习“天书”之本领,都是舞蹈。若你要游历人间,必会逢凶遭难。我传你一招“天外飞仙”。说完,采摘铁树之花,取其汁液和狐女之血,泪搅拌均 匀,涂于天书的第三页,那上面有“天外飞仙”字样。老妪说道,此招在你危难之时会自身发出。

  临别,老妪指点:千百年前的小童几经转世,现已十八,名曰上官玉郎,住在江南烟花巷。

  江南——春水碧于天,画船听雨眠,这里真是人间天堂——风景秀丽,经济繁华之地。

  她既已成仙,寻找人间之地,实在是轻而于举。

  江南,烟花巷。人来攘攘,人往熙熙。两旁阁楼叠出,尽是“胭脂楼”,“画眉坊”一类的招牌。门口美女如云,对来 往男人搔首弄姿,轻抛媚眼。狐女 来到这里,亭亭玉立,移走若扶荷;芊芊细弱,微步似凌波。那些美女见之,眼神里的厌恶之色,鄙夷之情,好像莫名飞刀狠狠刺向她。狐女诧异,当开口问及上官 玉郎,那些人心情渐好,抿嘴偷笑,指着巷尾:那个穷酸小子住那尽头的破屋里。

  狐女莞尔,点头道谢,飘然而去。路边擦肩而过的男人莫不停足视之,真可谓:过之处,淡香飘,男人呆,喧哗静。

  巷尾处,有一破屋,蛛丝久结,嵩草丛生。屋里传来朗朗读书之声。她久叩柴门,未见人来,就请推入内。里面狼籍片 片,尽是书卷霉气。她轻声问道: 上官玉郎住在此处吗?诵读之声即停,因为他听见了天籁之音,比莺莺燕语更加亲切悦耳。他扭头一看,哇!书中真有颜如玉啊?这个女子,妙目盈盈,冰饥若雪。 他呆了。

  狐女见那人眉目之间仍有千百年前小童的依稀模样,心中瞬时涌起黄河之水般地绵绵感激,便拜倒在地:小女子特来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,愿今生今世侍奉左右。

  上官玉郎大惊,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,直到眼冒金星,可是那个美女还是真真切切地跪在自己面前。不禁期期艾艾地说:你,你是……何方,何方美人?

  狐女一听,便想若是自己将实情说出,定会吓得他当场晕倒,就说:我是慕名而来,我叫狐媚。公子德才兼备,大名远扬,实是另小女子仰慕之至,所以我愿侍奉公子,一生一世。

  上官玉郎云里雾里,飘飘欲仙,似笑似颠,不能自已。不愧是狐仙,狐媚来此,那个叫上官玉郎的书生从此掉进了蜜罐 里,一贫如洗的他不必再为生计而 发愁——狐媚弄来兽肉白米,三餐尽是美味佳肴;小屋也收拾得井井有条,一尘不染;更加奇怪的是狐媚来后,那个破屋从此蓬芘生辉。狐媚晚上陪伴上官玉郎灯下 苦读,他若是倦了,困了。她就会给他跳“百花舞”,为他解乏消困。

  此后几月,烟花巷迎接的客人如潮水般涌来散去。据说,只为狐媚轻盈绝妙的“百花舞”,为她的国色天姿,倾城之 貌。此事轰动甚巨:江南烟花巷有一 个“沉鱼落雁,羞花闭月”的绝色佳人会跳一种人间未有舞——轻盈盈地舞起能让人看见各式各样,娇艳如生的花。那朝天子,风流矣,掠尽人间春色,闻此一说, 便私访于此。

  这时的上官玉郎,已经把小破屋修建成千倾华厦,每日使狐媚舞,供人赏,收费甚巨,只一观耳,千金也。所来之人俱是高官巨贾。狐媚天真,因为她的眼里只有上官玉郎:只要他开心快乐,她愿意为他跳。

  天子驾临,闲杂人都被驱散,唯一人观赏。玉郎大怒,待要发泄。被人传至一边,耳语:此人乃当今真龙天子。闻言,双膝乏软无力,跪倒在地久不能语。天子观后,龙颜大悦,诏曰:上官玉郎免试为状元,即刻与公主举行完婚大典。

  上官玉郎喜极又喜:ZTM财运,官运,桃花运,运运亨通。

  即日,狐媚,上官玉郎跟随皇帝一行进京。狐媚坐于轿中,掀帘看马上春风得意的上官玉郎,心自悠然,脸上天真地笑颜如花。她知道玉郎从此金榜题名了——人间男子惟不以此为荣。

  京都皇宫内,处处张灯结彩,披红挂彩。

  狐媚独坐在一间豪华的大屋里,久久看不见玉郎,心里甚是烦闷,询问旁边丫鬟他的去处。告知:当朝状元上官玉郎正 与公主举行完婚大典。狐媚一听, 自己的玉郎怎能与别的女子成婚。不禁悲痛,哭喊着要找寻上官玉郎。几个丫鬟怎么也阻拦不了,这时天子来到。眼前娇媚之人哭成泪人,天子心疼得紧。决定让她 见玉郎一面,也可斩断他们之间的情丝。

  狐媚问上官玉郎: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是你对我说的吗?

  玉郎无语。

  狐媚问:天长地久有穷时,此情绵绵无绝期。是你对我说的吗?

  玉郎低头无语。

  狐媚泪眼婆娑,玉郎从去年的骨瘦如材,丧魂落魄,变成今日的雍容华贵,红光满面。心下释然:你快乐就好,这真是你想要的吗?

  玉郎羞愧地点头。

  狐媚当下无言。片刻后,她跪请天子要为公主驸马大喜献舞。天子喜,窃以为她的心事明了了。狐媚说此舞当在一人手掌里即能舞,天子狐疑,问此人是谁?答:上官玉郎。遂命舞!

  上官玉郎身穿蟒袍,腰围玉带,立于风中,飒爽英姿。他平举手掌,脸上隐现愁云惨淡之色。狐媚双眸柔情似水,笑意 盈盈地望着玉郎,踮起脚尖,轻轻 一跃,便踏上玉郎手掌之上,众人看玉郎手托狐媚,竟无吃力之相。胡媚心里隐隐作痛,旋起舞姿,愈转愈快,身着一袭红衣的她,象一团火焰,在玉郎手里翻飞。 众人眼花缭乱,惊叹此舞之怪异,一个人怎能有如此高超的舞技,一个人的手掌之上竟能起舞。喝彩,鼓掌声此起彼伏。

  玉郎耳中传来狐媚莺莺之语:你真的不要我吗?

  玉郎嗫嗫:我,我有公主。

  那,我做你的丫鬟,侍奉你左右。

  可是,皇上看上你了。

  不!一声尖叫,那团火也随之消失,狐媚从空中摔下来。天子大惊:接住,快接住!然而,狐媚却轻盈稳当地飘落在地,幻化为狐,一只白狐。众人惊异!

  公主大叫:好漂亮的狐狸,我要她那雪白的皮毛!

  天子亦是惊恐:好端端的美人怎能变成狐狸,怕是狐妖,就命人射杀。

  众人得令,一起围捕,所有人都东奔西突,就是不能抓住轻盈的白狐。上官玉郎呆住,想起初见狐媚之际,她称自己公子,并说对她有救命之恩,难道……

  忙碌了一个时辰,众人累地趴在地上,喘气吁吁,不得动弹。白狐也停下来,凑近上官玉郎卧下来。

  公主命令:抓住它!上官玉郎。

  皇上也说:上官玉郎,抓住它!

  白狐仰头看着上官玉郎,眼神里的爱意如秋水一般缠绵。

  上官玉郎浑身哆嗦,但想到她毕竟是只狐狸,此时自己的地位,荣耀以及身家性命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,若是抗旨,一切都将成为过眼云烟。念及此,狠下心来,目露凶光,一扑在地,抓住了白狐。

  白狐并未挣扎,眼里泪光闪烁:玉郎,我用一千年的等候,一千年的孤独换来我们今日的爱情,你真的不在乎吗?说完,泪水连连。

  这时,刽子手拿着白刃,正要取白狐性命。忽狂风至,天空乌云密布。白狐纵身跃起幻化成人,舞起“天外飞仙”,只 见狐媚象凤凰一样在空中飞翔起 来,瞬息间身影绰绰,由一人变成几人,几十个,越飞越高,越飞越远,身影愈来愈小,好像无数枫叶飘于天际间。半个时辰后,天情万里,碧空无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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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osted on 2009-07-30 11:31 一叶飞呀飞 阅读(120) 评论(0)  编辑  收藏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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